西风东渐的浪潮促使民国时期的文学翻译出版事业空前繁荣。大量外国文学译作出版，直接或间接推动了中国新文化运动，并从作家、作品、读者等多方面形塑和参与中国现代文学建设。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与出版密不可分，值得系统深入的研究。

文坛与出版呼应互动，文学史、出版史互渗同构，两者的间性影响促成了新文化运动的积极发展。其中，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文化生活书店、开明书店等出版机构尤具代表性。它们在外国文学译著出版领域承担的社会和文化职能，揭示出民国时期中国现代文学和出版界对外来文学和思潮的择取、过滤、汲收，以及本土化的创造性叛逆等特点。

一、民国时期国外文学的出版发行

文字的跨国传播促成文化的交流。在这个过程中，翻译出版是主要媒介之一，而期刊、报纸和书籍的刊载、发表是文学出版的主要形式。学界既往主要关注外国文学翻译作品在文学期刊、报纸的刊载情况，而对以书籍形式出版的外国文学译作及其出版机构的研究仍有不足。其实两者的间性研究更能说明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外来因素及民国时期出版界参与社会启蒙的主要形态和方式。

相较晚清，民国外国文学译著出版的特点可集中概括为五个字：多、大、全、广、深。具体而言，即参与者(包括翻译家、出版机构、读者)众多，书目种类和版本繁多，丛书规模宏大，文学体裁齐全，涵盖国家广泛，出版影响深远。据《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翻译文学卷(1917—1949)》统计，1917开始的30余年间，文学作品翻译受到热捧，近700家出版和传播机构相继介入翻译出版工作。[1]民国时期出版翻译文学书籍近五千种，包括小说、诗歌、散文、戏剧、书信、童话、报告文学等各种文体，至少涵盖39个国家。[2]175此外，丛书类外文译著出版数量众多。这些外文译著的出版在引入新知、拓展视野、促进本土文学创作等方面都影响深远。在众多参与外国文学译著出版的机构中，根据其在该领域的出版规模、出版特色，本文特别选取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文化生活出版社、开明书店等五个出版机构加以详细说明。

1.商务印书馆

在中国现代出版史上，商务印书馆是创办时间最长、规模最大的出版机构，外国文学译著出版是其主要经营领域。自1897年建馆至1949年，商务印书馆出版译著多达3880种，占出版种类的25.63%。从译书种类来看，外国文学出版种类最多(764种，占19.69%)[3]。商务印书馆曾出版两套外国文学译著丛书：《世界文学名著丛书》和《汉译世界名著丛书》。这些丛书收录、译介了国外众多优秀作家的代表性作品，如歌德的《浮士德》、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卢梭的《忏悔录》、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等，在国内产生了巨大影响。

商务印书馆还在童话和戏剧领域对外国文学译著出版有独特贡献。民国时期，商务印书馆的孙毓修开始编纂和翻译外国童话故事，出版大量适合儿童阅读的童话故事，包括《灰姑娘》《睡美人》《小红帽》等名篇，被誉为中国翻译童话故事的“开山鼻祖”。易卜生的《娜拉》在1918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开创了戏剧翻译书出版的先河。此后，商务印书馆不断扩大规模，相继出版列夫·托尔斯泰、契诃夫等人的19种戏剧翻译书籍；至1925年，共出版50种戏剧翻译书籍，占同时期全国戏剧翻译书籍出版总量(65种)的77%。[2]168在商务印书馆的带动下，出版机构纷纷开始出版戏剧翻译书籍。

2.中华书局

中华书局的外国文学译著出版量仅次于商务印书馆，其最大特色是对外国短篇小说集的翻译出版。1917年，中华书局出版《欧美名家短篇小说丛刊》，这是民国第一本专门介绍外国短篇的结集。有学者评价说，除去民国前已经被传播的《域外小说集》，“把西洋短篇小说介绍到中国来印成一本书的，要以周先生的《欧美名家短篇小说丛刊》(中华书局出版)为最早”。[4]该刊收录了14个国家47位作家的50个短篇作品，可称为近代短篇小说收录之最。中华书局自1918年起在短篇小说出版发行领域崭露头角，《天笑短篇小说》《翻云复雨录》《瘦鹃短篇小说》得以面世，获得较大反响及一致好评。因为受读者的广泛欢迎，《翻云复雨录》五次再版，而《天笑短篇小说》和《瘦鹃短篇小说》等先后再版达六次之多。

3.世界书局

民国时期，世界书局的译介主要关注外国戏剧作品。从体裁结构来看，世界书局出版的小说书籍比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分别低5和11个百分点；但戏剧书籍占比高出前两机构，分别超过8和18个百分点。[2]232其中，朱生豪翻译的莎士比亚戏剧堪称典范，备受青睐。《莎士比亚戏剧全集》三辑共收27个剧本，这套译著以其翻译的高质量和精心的排版设计在海内外好评如潮。台湾大学的虞尔昌教授曾谈到这一盛况：时值1947年秋，《莎士比亚戏剧全集》三辑海外发行上市，欧美文坛被这部中国的莎士比亚译著所震撼，许多国外研究者很难相信这部优秀的翻译作品出自中国人之手。[5]334除此之外，世界书局出版的非戏剧类外国文学丛书并不多，稍有影响的“世界少年文库”收入各种少年名著译本47种，不少译本后来也多次再版。